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俗话说,“家有一老,如有一宝”。在我们家,九十岁的奶奶就是家中的宝。九十高龄,仍然身体硬朗、精神矍铄,烧酒喝着美、肥肉吃得香。但凡知道奶奶的人,都羡慕地称她是个“福奶奶”。
奶奶的福,缘于她天生体质好,又碰上现在衣食无忧、生活富足的好时代,所以有这享福的基础和条件。但在我看来,奶奶的福更缘于她有一个无可挑剔的好儿媳。
奶奶的这个好儿媳就是我的婆婆。
说起来,我和婆婆是有缘分的。我上初中那会儿,公公正在咱们学校教书,婆婆在校内的小卖部给学生们供应热菜。寄读的我们平常在学校很难吃上一口热乎的新鲜菜,所以就特别惦记学校的小卖部。那时候,婆婆被我们称做师娘。师娘手艺好,人又和善。中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一响,同学们百米冲刺一样直奔小卖部的窗口。强壮矫健的男生往往抢在前面,我那时个儿小体弱,还好师娘最能体谅我们,总能照顾到我们这些小女生,有时还把自个儿的菜分出来给我们吃。
后来,机缘巧合,师娘竟成了我的婆婆。婆婆的贤良淑德我早有耳闻,但对家里的这个老奶奶我却了解不多。我嫁过来没多久,奶奶就给我这个孙媳妇来了个“下马威”。那天我休假在家,就忙着做了一桌饭菜。开饭时,我首先就给奶奶盛了一碗煮得熟透的肉汤,我知道奶奶爱吃肉也能吃肉。可不曾想,还没放下碗筷,奶奶就开腔了。“尽给我舀些清汤寡水的,好肉咋舍不得?一个人悄悄偷着吃了吧。”我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,火辣辣的,委屈的泪水一股脑地往外淌。我不敢相信眼前的奶奶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,我感到心寒心痛。婆婆赶紧安慰我,连连当着奶奶挥手,示意她不要再说。“别难过了,老小老小,人老了就像个小孩,说话没个轻重,不要跟她计较。”好在我之前听老公交待过,爷爷过世早,奶奶早年丧夫,是她一个人把公公他们姊妹四人拉扯大的。在那个特殊的年代,奶奶带着四个儿女,孤儿寡母的,生活太过艰难。所以她泼辣、倔强、说话刻毒的性格特点多半也是被生活逼迫出来的。因此我稍稍有些心理准备,虽然当时实在控制不住,很是哭了一阵,但并不会记她的气。
奶奶耳朵背,恰恰又喜欢在背后“揭人之短”。耳背嗓门儿亮,所以这些出口伤人的“窃窃私语”,往往就成了明目张胆的指责。还有一次,我这个孙媳妇不知又是哪儿招惹了她。“好女子都出远门儿了,要不然我那不走运的孙娃儿咋娶了她哩,没德行,跟不上修珍(我婆婆)。”老公安慰我说,“奶奶和你可都是九零后啊,九零后和九零后一定能相处得好。”看他说的如此从容,一定是觉得与婆婆相比,我所受的委屈根本不算什么。后来时间长了,我也在慢慢习惯了这种“好心被当驴肝肺”的委屈。当然,这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我对婆婆的钦佩。与她相比,我要学要做的还很多。
真心付出不容易,那么做到几十年如一日的付出就更不容易了。如果几十年的真心付出且不求感恩是一种美德,那么,明知对方永不会感恩、永不会念好,还坚持一如既往的这样做,又是一种怎样高尚的品德呢?我的婆婆就做到了这一点。
听老公说,婆婆嫁到李家的时候,刚刚二十岁。那时李家一贫如洗,婆婆不怕苦不怕累,和公公一起一砖一瓦盖起了三间土房。结婚后,公公在外教书,常年少回,所以抚养孩子、照顾老人、一年四季的农忙,亲戚邻里的人情往来,里里外外全部落在了年轻的婆婆身上。远嫁的媳妇,无依无靠。当年她受的苦和委屈我们难以想象。
三十多年过去了,当年的媳妇如今已成了婆婆,这三十多年,婆婆朝朝暮暮,一如既往,她把自己的婆婆当成自己的亲妈孝敬。
从给奶奶一针一线的做棉靴,到给奶奶剪指甲,理头发,洗衣做饭、生活调理。这么多年,衣食住行,寒来暑往。她把奶奶的生活打理得美美满满。让奶奶体体面面,舒舒服服的安享晚年。
人说“人生七十古来稀”,何况奶奶今年已是九十高龄。纵然身体再好,我们与她相陪的日子也是少而珍贵的。最近两年,奶奶反复念叨说,自己刚刚八十六岁,这“不想长大”的心思我们都懂。所以想想这些,平日里所谓的那些委屈便不值一提了。我们只希望奶奶健在的时候,能享的福都享到。
在我们李家,婆婆是她那一辈人中的典范,这些年来,她爱老敬老的美德口碑相传。这辈子,她当之无愧是她婆婆的福。而我,有幸成为了婆婆的儿媳,我会敬她、学她。将她的美德传承下去。她在一天天老去的时候,我会好好陪着她。当有一天,她可能也像当年的奶奶一样,耳朵背了、眼睛花了,心眼儿小了、卫生习惯差了,坏毛病也多了。这些都不再受她意识控制时候,我还会一如既往地孝敬她,就像当年她孝敬她的婆婆一样,我愿意永远是她的福。